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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的“战斗”
他们是谁?他们的“敌人”什么样?生活在这焦虑感交织的社会,他们怎样与“敌”作战?
在《纽约客》作者Jose Antonio Vargas笔下,脸谱网(facebook)的创始人马克?扎克伯格对社交也有着某种“不喜欢”。
“尽管Zuckerberg的目标是让世界开放,但是他自己却是一个谨慎和内向的人。他不喜欢接受媒体采访,也很少这么去做。他也不喜欢在公共场抛头露面,虽然这种请求越来越多。今年(指2010年――编者注)夏天,在硅谷的‘计算机历史博物馆’的一个活动的后台,有一个嘉宾在上台发表演说前的几分钟,转身对Zuckerberg说:‘你不喜欢参加这样的活动,是吧?’Zuckerberg漫不经心地说:‘对。’然后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水,望着远方。这使得当时非常尴尬。”(引自译言网对此英文报道的翻译)
有社交恐惧的人或多或少会让人觉得古怪。如果你能看见他们的话。
有时候你能看到他们。看到他们在众人面前讲起话来声如蚊嗡或者结结巴巴,看到他们一说话就脸红不敢与人对视,看到他们在聚会闹哄哄中躲在角落里把头埋在书里。
实际上,更多的时候,他们并不出现在你视野里。你看不到他们偷偷擦着手心里的汗,拼命抑制身体的抖动,把自己封闭在网络世界里以填偿想与人交往的渴望,或者心里对自己嘶吼“怕毛怕”却难以指挥自己的脚迈出家门。
他们活在一场或者激烈持久或者讨厌绵绵的战争中。他们要跟自己对“社交”这个“敌人”的“畏惧”抑或“不喜欢”,作战。
而从某种角度而言,“他们”可能就是我们。
仇玉涛 26岁,山东青岛人,航海专业大学毕业,做过几份工,却每每遇挫
小时候倒算没有(什么重大挫折), 一直是个乖孩子,性格内向,和人打交道也少。
上了大学以后就不同了,突然发现自己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。班里活动,系里活动,别人都很活跃,就我自己很呆,没什么特长,也不怎么会和人交际,就连话都不会说。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是格格不入的。很多时候因为不会处理事情,觉得自己的表现让人尴尬就选择了逃避。时间久了就觉得离这集体越来越远,像个茧子一样把自己包起来。就像刺猬遇到危险会卷成一团,选择防卫。
刚毕业那会儿找工作还算顺利,在青岛港,轮驳公司,港口作业。很不喜欢那里的工作环境,同事基本上都是中老年人,还多都是码头工人熬上来的,性格很粗犷,甚至粗鲁,而我就显得太娇气,在他们面前就是小孩。两个世界的人,但是还必须交流,因为在那里还算个小头目,必须领导他们――他们哪里会服这么一个小孩,一开始甚至都使唤你,所以觉得自己很窝囊,挫败感很重。男怕入错行,女怕嫁错郎,就好比一个秀才入了武行,当了军人。
在那里受了三年窝囊气以后选择了辞职。(之后)去了深圳一家客运公司,开快艇,从珠海到深圳的客船,像司机一样,还要兼顾船上的人员、乘客的管理。不爱干,不合适。在深圳煎熬了半个多月又辞职了。
然后去了一家私立学校,去应聘老师教专业课,觉得这个应该适合我。 (结果)我一上班里就紧张得发抖,嘴都说不清楚话,不停冒汗,别提多丢人了,事先备课我准备的比谁都刻苦,可是上了讲台什么也讲不出来。第二堂课我就走了,招呼都没打。当时彻底崩溃了,收拾好行李准备去死了,不愿意再活下去了。觉得自己是个废物。
一个字,怕。做个事情甚至说句话都要鼓起很大的勇气,自己上街都怕,极度没安全感,每天早上上班前忐忑不安,别提多难受了。夜里醒来就开始紧张害怕,怎么面对着一天,紧张的饭都吃不进去。
看过几次(医生)。(青岛)哪有什么好医生 到了哪里我都是一通倾诉,然后走人。那医生真让我没话说,她根本就不理解
我们这些人总是被忽略的。
我现在在济南一家精神卫生中心看病,略微好些,但没我想象的那么好,医生只是开药,劝导的话都不多我现在只能去相信那几片药了。其实 心病还需心药医。
张晨光 19岁,成都人
刚到重点大学报到两个月就休学了,原因让家人不能接受:他不敢到食堂打饭。
“一到食堂看见那些人就紧张,害怕,脸红,心慌。”
同样的原因,张晨光也没办法到教室去上课,不敢去小卖店买东西,只要是有面对面的交流,他就没办法完成。
其实他高中时就很少去学校,都靠自学。但因为在家食宿可以解决,那种对社交的畏惧还没有威胁到他的生存,问题的严重性没有显现出来。
直到大学食堂引爆了他对社交的畏惧。
吴婷 49岁,工作于成都某大型国企
吴婷18岁那年,毕业分配到这个单位,被委任为团支部书记。刚上任不久,就跟着党支部书记出去开会,只带着耳朵去听会,没做记录。回厂后,开大会传达会议精神,团支部书记也要坐到主席台上,党支部书记把会议精神传达完了之后问她:“我们一块儿开的会,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?”她一下子蒙了,刚刚工作什么都不懂,站到主席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从此,吴婷开始害怕开会。从此,她不敢当众说话――她的概念里,人数为五即为“众”。
可她的工作成绩不错,在岗位上工作几年就会被提拔。每每这时,她就申请调去别的部门,又从最基层的员工干起。几年过去又出现升职机会,她就再换岗位。如此这般反复。
到38岁这年,提拔再次降临,她还想逃,但这次逃不了了――年龄大,调不动了,再无部门愿意接收她。
后来她去看了心理医生,用三个月的时间治愈20年的固疾。之后就“回去当官去了”,一个迟到的“官”。
马科 在家茧居两年,靠母亲微薄收入度日
我性格很孤僻,从小不爱说话,走上社会后换了几份工作,最后都是因为不能融入集体, 后来干脆待在家里。
我的身体比整天在外边跑的人只会好不会差,一技之长也有,而且对这一技之长的自信无以复加,关键是其他方面没自信。任何人上班的时间里,真正发挥特长的时间都是占少数,社恐其实都是败在剩下那些并不能体现出特长差距的时间里,比如待人接物、业余应酬、沟通等等,不然我也不会想在家赚钱,我一个人的时候做事很麻利。
我跟人只要不熟还是没问题, 就怕一回生二回熟。就说买菜这事,我今天在小贩甲这儿买了白菜,明天路过如果他正好看到我,我肯定不好意思去别人那儿买白菜,又为要跟他打招呼犯愁,两头难,其实人家都未必记得我,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强迫思维。
(还)比如上班第一天都挺好,第二天就不行了,毕竟彼此认识了,尤其是跟别人目光对接的时候,不打招呼不是,打招呼也不是,我都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表情,越熟悉越紧张。其实我心里是很抗拒寒暄的,什么“早上好”“吃了没”这些废话我觉得特虚伪。但是整个社会就是这样,真才实学要有,但其实有个七八分就够了,关键是交际手腕要高,脸皮够厚。真正混得好的往往是油嘴滑舌能力一般的,而那些能力十分的闷罐子到头来反而却只能被老油条使唤。谁都知道做技术的永远没做管理的有钱,什么MBA就是专门为老油条准备的。其实技术人员更辛苦更需要智商,管理人员可以完全不懂技术,但是现实就是这么不公平,社恐就是做底层的命。这世上有100%靠交际的职位,但没有100%靠技术的职位,哪怕社恐能应付工作中99%的技术问题,也会倒在那1%的人际问题上。”(本案例自述引自百度“社交恐惧症吧”)